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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 沒有影子(中篇)中篇, 影子pei說,我一定要嫁個有錢人,身家起碼要有一億的。
pei說,你要是有一億,也可以娶我,省得我費勁兒找了。

我虔誠地掏了掏明知道沒有半個硬幣的比臉還幹淨的衣兜,愛莫能助的頹靡著搖了搖頭。

pei不是個拜金主義者,她說錢本身並不是最重要的,可它是一個成功男士的象征。

pei說完這話,我便開始失眠。

我失眠的原因跟pei毫無關系,這樣說,只是給我失眠擬定個確切的時間概念。

失眠是件痛苦的事情,孤枕難眠的人更是痛苦倍加。又有多少真正偏愛孤獨的人貪戀這無盡的夜,痛並快樂著呢?!

每當夜色漸深,我格?.興奮,也格?.恐懼。興奮夜的溫柔,寧靜,妖嬈,純情,一個人去享受;恐懼夜的眼淚,傷痛,黑暗,孤獨,一個人去承擔。事實上我對夜一直是偏愛有加的,我愛她的黑,永久的黑,深邃的黑。黑是夜獨一無二的?.格,她洞穿不透又對你忠貞不渝不離不棄,她吞噬一切又對你俯首帖耳百般溫柔。也只有在夜裏,我?.能有身披金盔銀甲的安全感。

由此看來,失眠對于我來說,沒有多糟糕。

我是個缺乏安全感的人,也給別人不安全的感覺。別人看不見我額頭劉海下面的眼睛,我也樂得躲開刺眼的陽光。陽光撫摸我的皮膚而過,我便會渾然發抖,深怕暴露了什。無時無刻不在給自己找個無人理睬的角落。這個角落並不能帶來絲毫慰藉。這個角落只是我自欺欺人的屏障。

我刻意遮住了眼睛,?.界的事物都靠身體感知。我身體感知最強烈的時候,就是即將來臨的深夜。

萬籟俱寂,燈火闌珊。沒有了聲音,黯淡了色彩,這座城市又一天的死了。這時,我?.會撩開頭發,釋放眼睛,坐在窗臺上,然後一根接著一根的抽煙,呆滯地盯著散灑在夜空中似動非動的淡薄繁星,把白天積聚的感情全部贈予交情不淺的黑夜。直至抽得肺部生疼,刺痛內心最深處的孤獨,喚起某個記憶裏的碎片,酸酸的,苦苦的,夜就近乎完美了。作朋友,夜真的很不錯。任憑你哭訴,質問,謾罵,歇斯底裏,夜總是紳士般微笑地看著你,擁抱你,耐心的等著宣泄的結束,然後一起享受難得的寧靜和安詳。

于是,這座死城,總有雙閃亮的眼睛在黑暗裏執著。

白天我起的很晚,不是貪睡,只是實在想不出有什事情可以充實這難耐的百無聊賴。與其無所事事,還不如閉上眼睛?.續假寐,默數心跳等待夜的登場。這樣想著想著不由得羨慕起那些可以在永夜裏生存的生物了。

小晨子發來短信,說,我們重新開始吧。

沒有問號。一向如此,他從不征求我的意見。

我想都沒想,回了過去,說,好啊。

他說,那我們見面吧, 十分鍾後圖書館樓下見。

我說,不,重新開始就得有個重新開始的樣,半小時後糖果見。

他說,我們是在圖書館分手的,選在圖書館意味著在哪跌倒就在哪爬起來。

我說,你還是這自以是專橫獨裁啊!

他說,應該是你對待感情漫不經心吧?!

漫不經心?我看著苦笑了出來。像我們這樣被上帝遺棄的群體,除了漫不經心還有的選擇嗎?難道要認認真真專心致志地進行一場根本得不到認可的純愛,任憑其發展到不可釋懷走到一個?.頸?.作罷嗎?!


小晨子,這樣,我們只會更疲憊,更絕望。

我的感情觀就是這樣,害怕失去,就佯裝漫不經心,佯裝得越逼真,證明我越害怕失去。失去是沒資格得到,我討厭沒資格得到。

欲蓋彌彰。

沒有人敏感的發現這個問題。

沒有人對我的這個問題敏感。

pei問我是怎和小晨子走到一起的。我想是臭味相投的欣賞和心照不宣的孤獨吧。一定是的。

pei不知道小晨子是個男孩。


糖果是我和小晨子初次相遇的酒吧。

無聊透頂的時候,我就會跑去泡吧,我不喝酒,只要一杯水加冰,永遠加冰,然後一個人坐到很晚,然後徒步回住所。

我強迫自己盡量在人多的地方多呆上一會兒,告誡自己不要和這個世界過于生疏了。否則他真的可能把你遺忘掉,幹幹淨淨的。

我去過很多酒吧,到過糖果以後就再沒換過地方。糖果的吧臺設計得很偏僻很角落,距離舞池不遠不近,這樣享受帶勁的慢搖時,不會被討厭的人群幹擾到。舒服至極。也就是在這張吧臺上,我第一次見到小晨子,一張優柔秀氣的臉首先吸引了我,由于光線很暗,看不清花紋的銀色男式耳環在左耳垂上驕傲的扣著,一副黑框眼鏡擋住了他漂亮的眼睛,也擋住了眼睛裏面的故事。我似乎看出了什,又好像什都沒看出來,這種模棱兩可讓我很惱火,又無可奈何。和我一樣,他冷漠的背對著舞池,安靜的坐在吧臺中間的高腳椅上,眼睛木木的盯著手裏拿捏的大肚杯,若有所思。他要的也是水,不過沒有加冰,或許他的本身已足夠冰冷。尤其眉宇之間拒人千裏的冷淡讓我心悅誠服。似乎是緩過神來了,他終于對旁人不禮貌的長時間盯看有了反應,扭過頭來正好迎上了我的視線,出乎意料的對視讓我有點責怪自己的唐突。不過很快他又低下頭平靜緩緩地扭了回去。我暗自?.了口氣。他的眼睛的確很漂亮,木木的很漂亮。他一定是個憎惡欺騙也不善于裝的人,我早早的下了結論。這是我唯一能看出來的。


那一天我坐到很晚,走的時候,我慢步到小晨子跟前,遞給他一張記著我名字和電話號碼的紙條,然後輕輕彈了彈自己左耳的耳環,微笑著離開。經過他的身旁,我嗅到了J.LO的香水味,水果花料清新性感的味道讓我很滿足。

我不知道自己什要那做,可能覺得不這做會錯過什東西。或許,或許僅僅是一個莫名又強烈的感覺而已。

沒有等待的過程,一條短信在我睡醒手機剛開機就蹦了進來:這個夏天,認識你很高興。沒有署名,但我知道是他。

那個夏天是個多風的夏天,風整日整日的刮著,不知疲倦,又很少雨,灰塵特別大。走在路上,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吸塵器,即使只走一條街的路程,身上也會像剛從千裏之?.遠道而來,風塵仆仆。這個夏天的每一粒塵土都見證了我們在一起的放縱和快樂,也就是這個夏天,稍顯稚嫩的我們天真的認我們真的可以happy together。

無巧不成書,小晨子和我在同一所學校念大學,是大我兩屆的學長。

我們像情侶一樣手牽著手在校園裏晃悠。小晨子喜歡戴頂舌頭長長的棒球帽,帽子壓得低低的,遮蓋住眼睛和大半張臉,耳朵塞著他心愛的ipod。我總覺得這樣很不公平,我這張臉可是暴露著呢,然後掏出口罩戴上。小晨子笑著問,咱倆誰比較有女人味?我不說話也沒有回答的意思,我知道我說了他也聽不見,他聽著歌呢。我們一起去臺球室,但不在一起打球,分別在兩個桌案上自己玩自己的,玩累了就站在一邊默默的看著,看對方把臺面上所有的球清理掉,然後大聲說,哥們,打得不錯啊,過來挑兩杆?!好像兩個寂寞高手相見恨晚惺惺相惜,傻的特有派頭。或者在某個安靜的角落,小晨子懷抱吉他,我倆背靠背嚎著不插電搖滾版的《葫蘆娃》。偶爾,我們會一起出去逛街,一路不停地爭吵G-star和levi’s哪個更潮,臭豆腐和榴蓮哪個好吃,《春光乍泄》和《斷臂山》哪個經典,基努.裏維斯和布拉德.皮特誰更適合做情人。我們一起去買匡威的帆布鞋,他從最大鞋碼試穿,我從自小鞋碼試穿,比誰最先找到合適的。我們坐在麥當勞喝著KFC的可樂,或者在KFC大口吃著?.堡,嘴裏含糊不清地唱著天天都吃麥當勞。那是長達一夏天的快樂。我們撒著歡的玩,然後就趕上了下雨,那?.夏天最大的一場雨,毫無征兆,驟然而降。空氣中的浮塵全被碩大的雨滴拍打下來,沈重地拍打在我們身上。我們發了瘋似的跑,跑到就近的旅館,氣喘?.?.一個字一個字地告訴服務員:我-們-要-開-一-套-間。

我們脫鞋脫襪脫光身上所有的衣服,一起跳進浴室沖澡。我們?.刷彼此的身體,?.刷幹淨再將彼此的身體擦幹,然後再弄濕,然後再擦幹。我們一絲不挂的躺在床上,小心翼翼地親吻對方的身體,恣情地接吻,兩條舌頭不安分地攪拌在一塊,如膠似漆不容割舍,仿似要抽空彼此最後的傳統和純真,貪婪的吮吸著......我們需要對方的體溫和氣味來填充難以言喻的寂寞和孤獨。像阿桑唱的:孤獨是一個人的狂歡,狂歡是一群人的孤獨。

黑暗裏,我們喘息不定地抱在一起,哭著,笑著,唱著,交換彼此或悲或痛的故事,了然于心。

塵埃落定。暴雨傾盆。

邂逅小晨子,也就邂逅了我的另一半孤獨。


夜晚一如既往的平靜,又剩下我一個人伶仃地憑吊過眼煙雲,憑吊之余,我會點燃支煙,眼看煙霧在周圍籠起,散去,思緒萬千。

我對煙有很強的依賴,在一個人的世界裏與它相依命,只有在刺得睜不開眼睛的煙霧裏,我?.敢正視早已鏽斑斑的內心。我鍾愛煙,鍾愛那騰雲駕霧般如臨仙境的幻覺,飄飄蕩蕩。尤是鍾愛將煙點燃最精彩的那火光,仿佛初生的太陽裹著晨霧的緋紅,透著少女情竇初開的羞澀,猶如人生的起始,滿懷初來乍到的好奇與厚厚承載的希望。每每吸完一根煙,我都拿清水一遍遍地漱口,我討厭殘留在嘴裏令人煩躁不安的尼古丁味,這倒像葉公好龍式的冷笑話。破爛不堪的生活越來越沒新意,越來越不真誠,見慣了麻木的人群隱忍痛苦的扭曲面容,聽夠了不同的人帶著相同的冷漠說著無關痛癢的話。整個世界都是冰冷的。唯一帶有人情味的只有隨風飄然落在肩上的殘葉,給人久違了的親切感。美好的憧憬甚至最初的理想都被無情地消磨,漸漸遺失,像是越抽越沒勁的煙,燃到盡頭,也就成了一文不值的煙蒂,滿地皆是。

跌跌撞撞地,我仍在生活的牢籠裏苟延殘喘,像一只被禁錮的困?.,想著逃離,卻總有堵牆阻擋我遠行的腳步,抑或到了哪裏都一樣,更遠的地方,更加孤獨。我拼勁最後的力氣,想喊一聲,撕碎這無形的屏障,可當張開嘴,?.發現自己是多的怯懦無能,幹澀的嗓子發不出一個有力的字音。淚眼朦朧

在手足無措的時候,我都會上網找pei訴說。在pei面前,我通常不會表現得很矯情很脆弱,那樣,pei會打心眼裏看不起我的,我從沒被人看不起過,但想象得到被人鄙視有多難堪。pei不是個矯情的人,她從不回首酸酸的苦苦的往事。她說往事只能回味,那就跟往事幹杯,該幹嘛幹嘛去,懷念太奢侈了,又不是還在尿床的孩子,浪費感情惆悵個什勁啊。在感情方面,pei吝嗇的可以。

pei對我一向很刻薄,往往是聊著聊著我就後悔莫及。埋怨自己心情本來就不好,幹嘛找她言語刺激一番啊,然後變本加厲地責怪起自己的自虐傾向。責怪本身也構成一種自虐。

很多時候,我還是喜歡和pei聊上一聊,也許僅是因喜她說的一口京片兒子和骨子裏的傲慢。pei是個漂亮的北京娃娃。

我說,pei,我最近總失眠,睡不著覺。

pei說,睡不著找我幹嘛呀,我又不是安眠藥。

我說,我這不無聊嘛,心煩意亂的。

pei故作驚訝地說,啊,我沒聽錯吧,你會無聊?你不是一直跟自己有說有笑的嗎?!

這倒是真的,我能和手偶聊上一兩個時辰不知疲倦。偶爾還會給我的十個手指開場個人演唱會,感受手指在虛擬中歡呼雀躍並樂在其中。甚至在夢裏,我可以說段單口相聲把自己笑醒。然而講的什,全然醒來後便不記得了。

我噤聲。對啊,我差點忘了我的多?.多藝了。

沈默良久,pei輕輕地說,你是時候該給哦啦寫點東西了,哪怕輕描淡寫。

聽到哦啦,我的心口不由得一陣抽搐。唯有pei敢在我面前提及的名字。pei對哦啦的故事很感興趣,這些故事潛伏在我的大腦皮層裏,仍無法釋懷。我有想過給哦啦寫些東西,祭奠我曾擁有的財富。甚至已經提起筆來,時間卻像凝固了一樣,動彈不得。我的大腦記憶中樞好像出了問題,明明刻骨銘心,卻杳無蹤影。絞盡腦汁回想曾經,曾經的曾經,曾經的曾經的曾經。發現只是徒勞無功,所有的曾經像進了粉碎機都已支離破碎,脫落成一堆無法進行有效還原的記憶碎片,不計其數。因此,哦拉的故事,一直沒有開頭,更無下文。

也許在我第一次想寫點什的時候,故事就已久遠。


敘述的過程痛苦異常,記憶像打上了重重的馬賽克,甚至連一個千真萬確的線索都找不到。我像是要講述一個發生在曠遠?.代的故事,故事裏有在我心裏舉足輕重的人,有那段時光在我心裏流淌的幸福和哀傷。那些人,那些事反反複複的在我夢中出現,失而複得的影像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像霧裏花,像水中月,若隱若現飄忽不定,勾勒不出一個完整的輪廓。夢醒時分,只剩下眼角潮濕的痕記和徹頭徹尾的空白。歲月在我心裏終究留下了什?

事雖如此,我想,我還是會倔強的拿起筆。那些美好的,那些刻骨的或遺忘了的,那些令我感動過的,哭過的,笑過的,點點滴滴都將在我羞澀的文字裏得以重生。

零零碎碎。林林總總。


哦啦的膚色是暗淡的。哦啦的世界是暗淡的。

哦啦是我初中鄰班女生。在學校,我們只打過照面,並不熟悉。

我們第一次說話之前十分鍾,我恨之入骨的爸爸揮舞著他的皮帶,咬牙切齒罵著打著,神情好不快活。原因已不記得了。根本不需要什原因,他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就得像個沙袋一樣擺設在那讓他施展拳腳,好像我生下來就是給他撒氣用的。而導致他心情不好的原因無疑是他打麻將輸了錢,輸錢就會生氣,生悶氣對身體的健康極不利,這就需要個出氣筒來保障他的健康。媽媽離開以後,他最器重我了。挨打便成了我的家常便飯。不過,無論那老不死的怎暴虐鞭笞,我都未曾在他皮帶的鐵頭下哭喊一聲,我越是不哭,就越激發了他的征服欲,連綿不斷的嚴刑拷打只換得我的屈服。我緊緊咬住牙,告誡自己就算牙咬碎了也不准叫,不准喊,等著老不死的體力透支自然會停下來,然後看著他一臉失望,懊惱的罵罵咧咧摔門而去,心理一陣暗爽。我直起身來,大概瀏覽身上新增的傷痕,舔了舔發幹的嘴唇,“呸”沖著門的方向啐了口痰以示敬意。

見鬼去吧。

然而這竟成了撒旦的詛咒。我十七歲那?.,爸爸便隨著飛馳的車輪見鬼去了。

那天下午,我沒去上學。放學時間,我趴在陽臺後窗如若無人地唱歌:“只怪我們愛的那洶湧愛的那深,只是夢醒了、擱淺了、沈默了、揮手了,卻回不了神......”在後窗這能看見通向學校的一條幹淨的小道,不算寬敞也不算偏僻,稀稀拉拉走著放學回家的學生,哦啦散漫地行走其中。多少次,哦啦回憶說,那天在路上,聽見有人唱歌,頭就看見你了,然後就再也忘不了那天的你和那首別有味道的《最熟悉的陌生人》。我當然也忘不了,我發現哦啦的時候,哦啦正笑意盈盈向遍體鱗傷的我走過來。哦啦那天穿著深藍色的校服,衣服肥瘦很合體,大概是特意去服裝店改過的。在到跟前,說,你唱的挺好,再來一個。我說好的,同樣的歌又唱了一遍。哦啦說,你怎又唱的這歌啊?我說我只會唱這一首。哦啦笑了,你騙人。笑的陽光燦爛。

哦啦成我最好的朋友,最親的親人。和哦啦在一起,我會感到實實在在的快樂,忘記家裏不可理喻的野?.,忘記新舊傷口的隱隱作痛,所有陰影、仇恨都會在她如沐春風的笑容裏泯滅、溶解,化一潭波瀾不驚的湖水。這種最好、最親是毋庸置疑不可顛覆的,讓我長久以來都信任她,依賴她氣質裏與?.齡並不相稱的母性。

我和哦啦時常在校園旗臺上坐著。坐在這個目睽睽的地方,就不會讓人猜疑到我們是在進行罪不容誅的早戀,而是在討論尚未弄懂的疑難問題。想想真是漏洞百出,上課都不會認真聽老師所講半句的我們,下課倒來了?.情雅致討論一番,可笑。“這樣做,是不是把他們都當傻X了?”我說。“他們本來就是傻X,一群世俗的傻X。”哦啦回應。這樣做,無非是怕招惹麻煩,兩個孩子的力量太微薄了。我們心知肚明。

哦啦問:“他們說,你的媽媽......很早就......嗯......死了,是嗎?”小心翼翼的,生怕觸碰什。

我沒表現過多的詫異,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說:“我媽媽沒死,我媽媽?.沒死呢。”很委屈的樣子。

哦啦一臉茫然。我猜到她會是這副模樣,接著說:“我媽媽真的沒死,她只是不能見我,她怕我找到她,故意躲起來了。你要相信我。”

哦啦說:“笨蛋,我當然相信你了,呵呵。”

我鼻子酸酸的,不是滋味。

在我最後一次看見媽媽以後,所有人都告訴我,說我媽媽死了。他們?.續告訴我她是怎死的,我用手拼命地堵住耳朵沒有聽下去。我沒有哭,因我不相信。媽媽是最疼我的人,她不會不管我的,不會自私的狠下心丟棄我急急跑去極樂世界。我想會不會是我惹媽媽生氣了,可我一直都很乖並沒有做錯事情,再說,媽媽從來都是和藹和寬容,不會不理我的。那會不會是可惡的爸爸又去找她的麻煩,她害怕躲了起來不能見我。或者她在跟我玩捉迷藏,很長很長時間的捉迷藏,或者她有急事,來不急打招呼就搬去遠方了。


一直到現在我還坐在古老而熟悉的路口,期盼媽媽的身影會突然出現,帶著歉意的笑容奔跑過來,張開雙臂緊緊擁抱我,親吻我,久久不松開。想象她從遠方給我帶回許許多多五六色的玩具和零食。我告訴她我已經長大了,已經不需要這些東西了,然後拉著媽媽暖暖的手,到處告訴人們:看,我媽媽沒有死吧,她不是在這好好的嗎,你們幹嘛要騙我呢?

哦啦恍然大悟,說:“我一直以你坐在街口是不想回家呢,原來是在等媽媽啊。”

我木訥地點了點頭,說:“就算是吧。”

“那她今天會回來嗎?”

“也許會,也許不會,多半兒不會吧。”

“那今天先別等了,放學去我家玩。”


哦啦的家距離我家很近。哦啦的家布置的很漂亮,客廳的牆上鑲嵌一面大大的鏡子,在視覺上顯得房間更加寬敞,更加明亮,幾件稍顯久遠的木制家具毫不累贅的增添了些許古典懷舊的氣息,好聞的茶花香味彌漫四周,整體畫面給我帶來前所未有的肅穆與整潔。哦啦的媽媽一定是個很勤快而且愛幹淨的女人,我想。

哦啦的媽媽人很親和,看見哦啦帶回了客人很是驚訝,可能是哦啦從未帶同學來家裏做客的緣故。她讓我坐在她身邊,手裏忙叨著削一個蘋果皮,關切的問這問那,熱情的有些喋喋不休。我懷疑她知道很多關于我的事情,因自始至終,她都有意無意地避開涉及我媽媽的所有話題,這讓我更加局促不安。哦啦沒有讓我們的時間被占用太多,說,媽,你別煩人了。說罷拉起我的手進了她的房間,隨手關上了門。哦啦拉我的時候,我看見她媽媽稍微皺了皺眉頭,沒說什。

哦啦的房間與我心頭所想像的截然不同,雖然處在向陽位置,深色的窗簾卻整日拉著,陽光充足時,仍會有昏暗的光輝透進來,光線不足使屋子顯得死氣沈沈的,令人窒息。哦啦的床很大很舒適,坐上一會兒就會滋生濃濃的睡意,床頭櫃子上散著幾本雜志,旁邊放著個?.刷幹淨的咖啡杯,我的鼻子不由自主的嗅到了倍感親切的咖啡味。那是個名副其實的咖啡杯。


那時的我對黑夜還沒有特殊的信念和覺悟。我在床上輾轉反側的時候,哦啦已經可以在黑夜裏獨立,思考同齡尚且提及不到的人生了。多?.以後,我做著哦啦做的同樣的思考,猛然想起哦啦竟是我不折不扣的領路人,我的思考不過是一個曆史的輪回。這樣想,我的失眠便沒有匪夷所思的偶然之處了。

黑夜悄悄地把花朵打開了,卻讓白天接受謝語。

哦啦很喜歡這句精短的詩,她說泰戈爾在寫這句詩的時候一定是在一個沒有風的夜裏,他是黑夜最虔誠的信徒和傳教士。每當默讀這句詩的時候,就會覺得離詩人很近,很近。近的可以清楚地看到詩人的模樣,深邃的眼眸,高高的鼻梁,遮掩住微笑的雪白胡子,甚至還可以聽見詩人的心跳,“撲通,撲通,......”節奏且規律。

以後的生活,我常常躲在哦啦臆造的情境裏走走停停,那是哦啦給我的禮物。給我一個人的禮物。她欣慰我的虛榮和滿足,放縱我貪玩在她詩意的世界裏,遮風擋雨,寬闊無垠,那是個足夠大的地方來隱藏我懷抱溫暖的夢。我放肆地奔跑,跳躍,喘息,流汗,汗珠垂直落下,落在過往的草地上,摔成幾瓣,再蒸發掉。越過花叢,淌過溪流,無論跑多遠,累了,乏了,跪倒在地,頭張望,總有條清晰的小路提醒我回家的方向。家的方向,炊煙嫋嫋,生機勃勃。

哦啦的世界收容了我,仍然寂靜無聲。


相聚到離開是一瞬間的事情,若一個難以解釋的夢,我們來不及預見,夢輕易就破碎了。還念念不忘當初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默契和刻骨:一個傾國傾城的微笑,一個容納百川的擁抱,一首媽媽唱過的歌謠,或者,僅是一段純情的詩。

假如我擁有蔚藍的天空及子夜全部的星星,

假如我擁有全世界及無盡的財寶,

我仍將會有所不滿;

但我將滿足于此地最小的一角,

只要我有了她。


——泰戈爾

我不小心沈浸在詩情畫意之中,樂不思蜀。哦啦輕輕地叫醒我。她問我怎了。我說沒怎,可能是餓了。哦啦靜靜地褪去上衣,眼前是一對微微鼓起的乳房,像兩枚青澀的果實盯得我臉頰發熱,呆呆地愣住了。哦啦煞有介事地說,還要我奶你啊?

哦啦扔掉她所有的布娃娃。哦啦要做我的媽媽。

我不敢想象離開哦啦世界會變成什模樣。蒼天在上,請體諒我的自私和怯懦。

我問哦啦什要對我這好?哦啦說:“可能是因......我們都是沒有影子的孩子吧。”



多?.以後,我坐在文化公園裏的木椅上說了同樣的話,回答另一個人同樣的問題。另一個人是小晨子。


小晨子也是一個沒有影子的動物。小晨子對我這樣的描述很不以然,強烈要求我改成沒有影子的生物,他總認有天會變成植物人,長?.躺在床上什都不用去想,不用去做,算不上動物。我罵他別盡想美事了,沒有更改。

小晨子每一天都過的很詩意。小晨子寫的一手好詩,他自稱是一位地地道道的詩人。在現如今,滿是對詩人質疑和?.解的聲音裏,敢高調的站出來大大方方做詩人還要大喊大叫自己是詩人的真是稀有罕見,小晨子這樣做,我一點都不覺得奇怪,他的?.位決定了一切。我看到他的第一首詩就更敞開心扉地接受這個同路的敗類。

《沒有影子》

自以是的太陽,

自作多情地照耀。

孰不知,

我正躲在黑暗的一隅,

偷偷地貪享那份,

沁人的陰涼。

我突然想起顧城的一句詩:只有影子懂得。懂得什?是兒時老師教給的講文明懂禮貌,還是長大後父母教誨的懂得做人的道理,這些在現實面前還那重要嗎?詩人不會這傻的,傻的整日盯著影子看只是參透這一個荒誕無稽的笑話。我百思不得其解,接連幾天茶不思飯不想,丟了魂似地胡思亂想還是扯不清楚到底應該是什,嘴裏叨叨咕咕反複?.讀,幾天下來,人消瘦了許多,方?.勉強搪塞:只有影子懂得,就是說,詩人和我都沒必要懂得,如釋重負。

得知我回歸正常,小晨子前來祝賀,說,這就對了嘛,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哪有人笨的非得和自己糾纏不清的。我說,你這是心疼我嗎?小晨子認真的點點頭,說,certain。知道月亮什那孤單嗎?因我最心疼的只有你。我習慣了小晨子窮酸的表白,經得住風吹雨打的真情透露,我心底莫名燃起暖暖的感動。我說,你剛?.的口氣很像一個人。小晨子的臉色明顯陰沈下來,扭曲成一團烏雲,不再言語。我意識到說錯了話,尷尬地吐了吐舌頭。很多時候,和小晨子說話不是很輕松的一件事,例如他對童?.的諱莫如深。小晨子很介意別人這樣說他,他是一個有自己?.位的人,他不希望在別人心裏有相同的因素影射出與他不相幹的其他人,起碼與他豪不相幹。而他的?.位與Michael Jackson的病態相似,不能鶴立雞群,寧願雞立鶴群,一味追求特立獨行,從不計較他?.位含金量的多少。

我欣賞他的固執要比欣賞他的?.位多得多。

小晨子給自己詩人的定位是毋庸置疑的,他寫詩的態度倒顯得漫不經心。小晨子要做詩人是因好玩,他說只有詩人是把命運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只有詩人?.能代表絕對的至高無上的自由,?.有隨心所欲追求死亡的特質。普通人的死那是懦弱,那是逃避,但詩人不是,詩人的死永遠都是勇敢,偉大和神秘的,世人的驚歎、惋惜,無數個贊美詞彙的後綴都將尾隨而至。他還說詩人的死不叫死,叫永生。像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海子,像用黑色的眼睛尋找光明的顧城。像......他一口氣舉了很多例子,提到的都是振聾發聵耳熟能詳的名字,但時間實在久了,很多我也都記不太清楚,只是記得他當時竟然有了死的貪念。

那時候,能在生活的夾縫中想一想死是很奢侈的一件事,尤其對詩人來說。不過,小晨子倘若有天真的徹底失去了與生活對峙的耐心選擇了死亡,我不會只顧著自己傷心,而忽略小晨子因此得到的幸福。幸福和死亡原來是等價的。

我是一個害怕寂寞的人,我害怕失去小晨子。

小晨子依然漫不經心地寫詩,用他最喜歡的墨綠色parker筆,那是他在成人禮那天收到的禮物。有時,抽完一根煙,剛好寫成一首詩,更多時候,需要燃盡一盒煙,然後草草地把詩寫完,下樓買煙。小晨子每天都要寫很多文字,但書桌上放的永遠是空白的紙頁,然後我就蹲下來撿滿地的紙團,小心翼翼地揉展開,整齊的疊好,放在哦啦很早送我的儲錢盒裏,儲錢盒裏空無一文,滿滿的都是拾回的詩稿。我養成了收藏小晨子詩稿的癖好,或者說,我喜歡他的詩,我覺得他的每一首詩都是寫給我的,那些文字記錄了他和我在一起每時每刻的心情和感受,所以尤珍貴。所以我要善待這些文字,這些我認總有天會傳世的價值連城的文字,生怕遺失掉一個字甚至一個標點符號。?.來無事,我便打開儲錢盒,隨手拿出幾頁詩讀給小晨子,有聲有色的。小晨子會用像看E.T一樣的眼神看著我,他說,你有病吧。然後我就嘿嘿傻笑。

喜歡不同于崇拜。喜歡一個人未必要喜歡他的全部,一小部分就已足夠,小晨子的這一小部分包含很多,無可厚非的漂亮?.情,捉摸不透的病態,沈默寡言的低調,瞬息萬變的情緒。我認這也就是他的全部,風情萬種,足夠我喜歡幾個輪回,羅曼蒂克的輪回。


忘記了曾經的歌,

腦子空白的灑脫,

錯過季節的相思,

無人訴說。


美而短暫的相遇,

永駐燦爛的酒窩,

委婉含蓄的愛意,

無人訴說。


誘人的傷感,傾心的旋律,

無力的召喚,透明的撫摸,

夢境中無情起落,

仿佛悄然墜地的落葉,

報以無聲的歎息,

無人訴說。


苦澀的眼淚,難言的愁緒,

暗淡的月色,虛幻的捕捉,

夢境中無力穿梭,

仿佛風波欺肆的扁舟,

唯有沈默的感慨,

無人訴說。


靜默地俯首等待,

又見笑容燦爛依舊,

只因五音不全的故事,

唯你訴說。


小晨子一如既往地寫詩,我一如既往地積攢著財富。後來,小晨子寫完後會整齊地撕下來直接給我,只是給我的仍是紙團。

我的失眠仍在?.續,這句話沒有什可靠的根據。很多時候,我並不確定自己是真的失眠還是在睡夢中清醒著,每當睜開酸痛幹澀的眼睛,伸開手臂憑空亂抓一通,希望可以抓到一個現實中的物件來告知我此時此地的狀態,然而從來都沒有成功過,我的生活好像墜入空中樓閣般不切實際的幻覺當中不能自拔。我想我是生病了。我拿溫度計反反複複地量體溫,每次的測量結果都是大失所望的正常。我起身在一片漆黑裏開始找藥吃,吃不知名字不知功效甚至看不清色的藥片。我篤定我是生了病,生病就要吃藥,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吃完藥,我就可以像健康的人一樣心安理得地活著。

無數次,我都在做同一個夢,夢裏我駕駛著黑色的跑車風馳電掣地行駛在高速公路上,背對著太陽升起的方向拼命地跑著,好像是在追趕即將消失的黑夜,然後跑車無故錨在公路中央,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筆直的公路兩旁是令人不寒而栗的萬丈深淵,我困頓地孤立在潮濕的空氣裏,紋絲不動,血液慢慢凝固,身體也隨著慢慢僵硬起來。黎明破曉的時候,我會醒過來,身體還在僵硬著。

我一直想寫一個可愛的故事,故事裏有一個可愛的主人公,他有一張可愛的笑容,每天都唱著可愛的歌,跳著可愛的舞,在可愛的陽光下可愛地生活,最後再給故事一個可愛的結局。可愛至極。這是我夢寐以求的。然而寫著寫著,故事就抽搐起來,與我美好的初衷相悖而行,漸漸辨認不出模樣,最終演變成一個面目全非的悲劇。我一次次的深深溺陷在被文字出賣的恐慌之中,緊緊捂著胸口,那裏已保留不住一絲純淨和童貞。痛哭欲絕。或許我不是一個專心致志的人,?.會讓心裏那些不夠陽光的東西有機可乘喧賓奪主。我死有余辜。

我是一個不能和大腦思維和諧共處的人。這個可愛的故事終將不能完成。

我寫的故事都是很疲憊的,就像故事裏的人物一樣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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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小晨子。我生活在一個北方的城市。

我是個普通的孩子,普通的有些奇怪。

我托生在一個幸福的家庭,這個幸福是相對而言,大多數人都說我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我從不認同他們的說法但也從不反駁。我的爸爸是一個地方政府舉足輕重的官員。我的爸爸?.高八鬥滿腹經綸而且寫的一手好字。我的爸爸是一個時而和藹時而嚴厲的父親。我的爸爸是一個接近完美追求完美的人。

呱呱墜地的時候,可能得知宿命的安排嚴肅得無法改變,我哭的很凶很凶。我要做一個完美主義者的兒子,命中注定不會有過多的自由。

我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大多數時間裏,我表現的都很安靜。我想,即使有一天我要講述我的故事,也不會從童?.講起,那是我一直拼命想?.刷掉的一段記憶。

或許,我會講,我是一個沒有童?.的人。這樣,故事的開頭會比較輕松。

朋友說我的故事很冷清,從頭到尾只有我一個人。

我的朋友是小我兩屆的學弟。我們在同一所大學念書,卻是在酒吧認識的。我只有這一個朋友,唯一的一個,但我還是要說,這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和朋友?.聊時總會牽扯到塵封已久的童?.往事,他不肯講自己的卻沒完沒了地苦苦追問我的童?.是何等狀況,被逼無奈,我在唇邊豎起食指作禁聲狀,說,噓,別說話!朋友疑惑地看著我,搞不清其中玄機。良久,我說,這就是我的童?.,我的童?.是寂靜無聲的。


我很早就開始吸煙,早的尚未到接觸煙的?.紀。爸爸發現時狠狠地打了我,那疼痛遠遠不及煙帶給我的快感。我仍舊沒有戒掉它,一個人躲起來偷偷地抽,孤獨地抽。

夏天是我最討厭的季節,尤其是晴朗的天氣。?.面的陽光明媚,?.面的風和日麗都和我毫無關系。只要在家,我只能被關在死氣沈沈的房間,耳朵裏灌滿了?.面同齡孩子打鬧的嘈雜聲,可以想象他們在夕陽的余暉下嬉戲追逐玩的有多盡興,笑的有多開心。這樣簡簡單單的快樂卻是我頭仰望的遙不可及。爸爸是個追求完美的人,他是不屑于把自己將來引以傲的孩子放到那群衣著破舊髒兮兮的野孩子們中的。他沒有想過給我一個完美的童?.。爸爸的理念成了我不可逾越的鴻溝。那個時候,我懂得了一個詞:臨淵羨魚。我羨慕我爸爸眼裏的那些野孩子,他們擁有我夢寐以求的精神生活。有時候,我突發奇想,我可不可以用我漂亮的衣服好吃的糖果和他們交換,只要他們願意。

我不稀罕好吃的糖果,它帶給不了我想要的天真爛漫的甜蜜;我不需要漂亮的衣服,那會成我痛痛快快玩泥巴的累贅;我可以沒有琳琅滿目的玩具,天上有太陽,地上有螞蟻,這就足夠了,想象的到我和夥伴們蹲在牆角下用廢棄的凸透鏡片玩曬螞蟻,興致勃勃地看著螞蟻在聚焦的光斑中慢慢蜷縮最後變成一個黑點將有多的開心。在我心裏,幸福應該是這樣樸實無華而又美麗嬌豔的。

幸福像花兒一樣。

我是一只魚,卻不是一只暢快遊弋在河裏自由自在的魚。我是一只養在玻璃缸中每天蠕動嘴巴吹著無聊泡泡的金魚,孑然度日,飲盡孤獨。我有十分寵愛我的主人,我有幹淨舒適的環境,我有充足的氧份和食物,我卻沒有感到過快樂,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面的景物,任思緒徜徉在?.面未知的世界,廣闊無垠,天馬行空。

我的世界逼仄狹小,只有魚缸這大。

我是一個喜歡上學的孩子。學校裏的喧囂使我滿足,在這可以看見更多更多的孩子,他們像過河的螞蟻一樣簇擁在一起,無?.無慮地編造童?.歡樂的夢,輕松愉快的笑容在臉上綻開了花朵,我不敢投身融入狂歡的氛圍裏,遠遠的默立在一旁安靜的體會,體會旁觀者不吵鬧的樂趣。這就是我喜歡學校的原因吧,更重要的是上學的日子我不會被囚禁在家裏,沈悶無比。仔細想想,那時的我真是單純可笑,了逃出一個牢籠而跳進另一個牢籠,只不過是稍大一點的,便趨之若鶩。我一直被生活愚弄著。

這種情況有點像我?.入了獵人精心布羅的陷阱區內,橫沖直撞地躲避逃竄,實在無路可走,便選個理想一點的縱身跳下去,心滿意足地自投羅網。等到命運最終判決的時候,發現理想在血淋淋的現實面前是多微不足道。像書中寫的:我們的理想高高的懸在天空中,浮在雲朵上,等到被風吹落化作現實的時候,也許,只有毛毛的雨滴那大。


長大以後,我的生活仍一塵不變。我的房間有一個巨大的書櫃,裏面裝滿了版本精美的古典名著,我被迫在生澀難懂的圖書和沈悶寂寥的空虛中做出選擇,這不過是生活愚弄我的各式各樣的伎倆之一。在我難以抉擇的時候,上帝保佑,我還是在書櫃不起眼的側方發現了《麥田裏的守望者》,它唐突地穿插在古色古香的書堆中,顯得那的格格不入。

這是一本陌生的書,陌生的作者,陌生的文字,卻講述了讓我倍感熟悉的生活。作者用現實主義的筆觸,生動而細致地描繪了一個中階級子弟的苦悶、彷徨的精神世界,我感同身受,無條件臣服在作者的文字之下。從那以後,這本書一直藏匿在我的書包裏,精神寄托一般伴隨我走過春夏秋冬。

不知道什時候,我腦海裏有了流浪一詞,並頻繁地縈繞在我腦中揮之不去。流浪是比旅行更具誘惑的事情,流浪是沒有目的地的旅行。我開始對流浪著迷,我想,也許有一天,我會放下手中的書,做一次遠行,或者真真正正的去流浪,我天生就具有流浪者的勇氣與熱情。流浪之前,什都不用特意准備,隨便包裹幾件衣物,可單可厚,我不知道去哪,所以也不知道該准備怎樣的衣服。不給家裏留下字條,我不知道該寫什或者根本無話可說,流浪是我一個人的事情,然後帶上很少的一點錢就可以出發了,流浪就應該有流浪的樣子,流浪是落魄的旅行。到了城市邊緣,我很可能會稍稍猶豫一下,但影響不會很大,緊一緊腳上的鞋帶義無反顧地走出去。我會大踏步地前行,沒有方向,只是前行。爸爸媽媽也許會很傷心很想念我,我走走停停也會記得給家裏寫信,並不經常,我沒有太多的錢買信封和郵票。我給他們講我一路上拾到的快樂,我新結識的朋友和他的寵物狗的趣聞。高山流水。大漠飛沙。我看到了我想看到的,我聽見了我想聽見的,我告訴他們我很幸福,不要我擔心也不要給我回信,因,我一直在路上。

一生行走望斷天涯,最遠不過是晚霞。腳步終將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停止。那時,我該是垂老的到了和死神對話的?.紀,我將懇求上蒼賜予我多些時日,然後找一片空地蓋一間簡陋的木屋作棲身之所,我會在房子周圍種上許許多多的花草樹木,等到芳草遍野,綠樹成蔭,一定會吸引來一群活潑可愛的孩子,一定會來的。晴朗的日子,我便坐在矮凳上曬曬太陽,悠?.地觀看天空散淡的浮雲,我就坐在那兒耐心地守候著他們。我沒有忘記當個麥田裏的守望者的夢想。

有那一群小孩子在一大塊麥田裏做遊戲。幾千幾萬個小孩子,附近沒有一個人——沒有一個大人,我是說——除了我。我呢,就站在那混賬的懸崖邊。我的職務是在那守望,要是哪個孩子往懸崖邊奔來,我就把他捉住——我是說孩子們都在狂奔,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往哪跑,我得從什地方出來,把他們捉住。我整天就幹這樣的事。我只想當個麥田裏的守望者。

——塞林格《麥田裏的守望者》

心血澎湃的夢想一直被擱淺,到最後,儼如泛黃的陳舊日曆一樣,越來越遙遠。

我最終沒有去流浪。


我依舊按時往返于家和學校兩個牢籠之間,麻木不仁地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每次測驗都拿到一個不賴的成績,然後在爸爸媽媽和老師的贊言面前強歡笑,我生活的全部就是看別人的臉色努力做著不想做的事情。我自己的違心感到惡心,常常蹲在一個角落吐的一塌糊塗久久不能平靜。我一直活在爸爸的期望之中,他規劃了我的一生,他希望我是他最好的作?.,要我做到的我就必須做到,哪怕是會遊泳的鳥會飛翔的魚,不可抗拒的權威像一雙生硬有力的大手緊緊掐住我的脖子甚至掏空我的五髒六腑,我連胡思亂想的余地都沒有。牽線的木偶,脅迫的人質,旋轉的木馬都不能比擬我的悲哀,那感覺像是掉進粘稠的泥沼一般無法行動自如。

我盡量不去想用自己的生命過別人想要的生活有多可悲。或許是我太過自私,我竟把生命的來源忘得一幹二淨,抑或是我太過怯懦,不敢去想剔骨還父剔肉還母然後互不相欠渾身輕松地奔向自由的天空。天生我就活該要做個傀儡娃娃。我的思想始終找不到歸屬,我搜腸刮肚也找不到一個舒服的理由服自己就這樣混沌下去。我學會了記恨,記恨周圍的每一個人,好像我現在的生活是所有人共同造成的,誰都脫不了幹系,喪心病狂地詛咒每一個人。那些被詛咒的名字翻滾在我心裏,漸漸模糊不清,當我心情再次墜落谷底的時候,我想有必要溫習下那些我記恨的人物名單,可是已經蕩然無存。現實一點講我的詛咒一點實質意義都沒有而且缺乏道德,我應該現實一點並做個德高望重的人,我無時無刻不在心裏牢記爸爸對我的嚴厲要求用來嚴厲的要求自己,我已經潛移默化的無藥可救了。我開始恨我自己。

我真的沒有必要去詛咒誰,冤有頭債有主的俗理我還是懂的,誰都沒資格成罪魁禍首,甚至連做罪魁禍首的替罪羊的資格都沒有。正如pink floyd唱的:總之那只是牆上的另一塊磚,總之你只是牆上的另一塊磚。所有人都是助紂虐的幫凶。所有人都是命運乖蹇的受害者。我無從下手,所以我選擇了無動于衷,徘徊遊走在沮喪和憤懣之間,沒有作,沒有言語。

很久以來,我在顛沛流離的生活中思考一些沒有思考價值的問題,這個世界公平嗎?它對我公平嗎?我可以呼吸可以行走這些足以說明我活著嗎?苟且偷生的活著?!我明知故問地打發無聊敷衍自己,就像堆積在垃圾桶裏的垃圾心猶未盡的渴望能被善待卻得不到善待整日怨天尤人地指天責地。然後耳邊時常鳴起極具誘惑的聲音:想讓世界公平起來嗎?想讓世界公平起來嗎?......一遍接著一遍,響徹心扉,愈問愈急。好多次,我都想張開嘴大聲回應:想!但我好怕,我需要付出太大的代價,我將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掏空靈魂,喪失人性......然而,世界公平起來不正是這個樣子嗎!我恨恨地仰起頭,淚水倒流。

如果我心甘妥協的話,我還可以透過玻璃看?.面的世界。

我漸漸養成了一個怪癖。靜止在我面前的玻璃總是莫名其妙的破碎,然後我像見識一件不可思議的靈異事件疑惑地看著滿地的玻璃碎片。怪異的現象在持續很長時間?.被驚恐的發現,玻璃的破碎確是我動的手腳,但仍然沒有終止,我沈迷于制造破壞的樂趣之中,不能自拔。由于我的存在,殘破的窗戶不計其數,玻璃碎片隨處可見。

朋友問我,說,什要那樣做?

我平淡地回答,說,它們不幹淨,模糊了我的視線。

朋友笑了,說,那很重要嗎?

我說,我討厭被欺騙。

我不喜歡被欺騙的感覺,但生活若不欺騙便無事可做了,捫心自問,我們時時刻刻不都在自欺欺人嗎?!

我擊碎玻璃並不用身體部位去直接碰觸,隨時隨地,我可以撿起磚頭瓦塊砸向玻璃,我沒有傻到要與玻璃玉石俱焚的地步,我還是懂得自我保護的。由此看來,我是一個有嚴重暴力傾向的人,也還算是一個有理智的人。

理智的時候,我安靜地反省自己,反省的過程匆匆而粗糙,一掠而過,然後心存悔改地收斂我的惡劣行徑,保持靜默正常如初,像在學校的絕大部分時間一樣。我開口說話實在罕見,僅限于在課堂上回答老師提問的只言片語。

冷漠會讓一個人成焦點。我冷漠的像一個名副其實的啞巴。于是,我自然而然成人談論的焦點。身焦點的日子不好過也不難過,我根本不屑理喻周圍的輿論,更多的是沒必要,輿論的內容無非分兩種,一種是過分神化,一種是過分醜化,這些不過是一些空虛的人制造著無聊的話題企圖改變下枯燥乏味的生活,我相信憑他們拙劣的眼光在我身上搜尋不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來滿足他們的好奇心,或者,他們也不需要認真的揣測什,能夠打發無聊就足矣。

我從不拿人們眼中的冷酷標榜自己,這只不過是我孤佇一隅的生活習慣。我無法做我自己,那就只好少說話多做事,或者幹脆不說話。


十八歲生日那天,爸爸表現的非常高興,送給我一支純正美國血統的parker鋼筆作賀禮,然後跟我促膝長談到很晚很晚,我很喜歡那支筆,我不喜歡那晚的談話,紛繁複雜說來說去不過一個很裸露的意思,從今天起我要更聽他的話,更加努力的達到他的要求。總而言之,我的成人日並不是獨立日,我的生活不會發生什質變。其實,我心裏清楚,也把成人這個曆史時刻看得很淡很隨意。我依然要去上學,依然要上課聽講下課複習月末考試而且要取得優異的成績,放學依然要按時回家,然後吃飯,然後困在沈悶的房間做著沈悶的作?.,我依然不能吸煙喝酒,依然不能遊手好?.不學無術,依然不能以呼吸新鮮空氣的借口跑出去玩,依然不能名正言順的談戀愛。

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戀愛是在高二時進行的,初戀女友是被稱校花的女孩。戀愛的過程簡單且短暫。臨近期末的一天下晚自習,我慢條斯理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她跑過來截住我,說,喂,我們戀愛吧。我環顧四周,除了我再沒有人了。她說,別看了,就是你。我想了想,說,好。這是一個戀愛的季節,空氣裏都是情侶的味道......孤獨的人是可恥的。我不要做個可恥的人,所以我答應了她,這是個不錯的理由。她說那我們接吻吧。我沒有點頭也沒搖頭,她上前一步,然後把嘴唇貼了過來。除了冰涼沒有什特別的感覺,我的心跳舒緩規律,我的呼吸均勻正常。她說,你一定是個情場老手。我明白她的意思,我搖頭聳肩,說,愛信不信,這是我第一次......接吻。她笑了,說,那你就是個笨蛋。不可否認,她笑起來的樣子的確很迷人。她用手戳了戳我的鼻梁,說,你真可愛。說完,指尖便順著我的鼻子開始下滑,劃過嘴唇,劃過脖子,劃過胸膛......沒有停止,仍在?.續,然後劃到肚臍,然後伸進下面,然後她摸到了她所摸到的。我粗暴地推開她,然後逃一般地離開。留下她一個人不慍不火地看著我匆匆離去的狼狽身影。

整場戀愛從開始到結束只有短短的五分鍾。誰能想到剛剛的初吻就是kiss goodbye,莫名其妙的事情發生在我身上也沒有什莫名其妙之處了。初戀並不沒有想象的那樣美好,至于應該是什樣,我也說不清楚。或者,我們根本算不上戀愛,她找上我的目的無非是在人們神秘兮兮談論我的時候站出來,語氣輕蔑地說,那個冷若冰霜的人嗎?我已經玩過了。即便如此,我仍堅持地認定這就是我的初戀。仔細想想,當時我沒想答應,我是想問她的名字來著,可是怕傷害到她,人家畢竟是校花,聞名全校的美女,她的名字應該是如雷貫耳所周知的。即使問了也毫無意義,我十分肯定我不會記住。初戀沒有多難以忘懷,我很快把她給忘記了,像忘記擦肩而過的路人甲路人乙一樣幹脆利落。

我開始喜歡香水這個東西,我以它可以給我單調的生活一些新鮮的感覺。家裏有很多很多款式各異的香水,它們全部屬于我的媽媽。家裏沒人的時候,我是說,只剩下我一個人在家,我會偷偷地把香水拿到我房間裏到處噴著玩,我從不直接噴在身上,那樣的氣味是接受不了的刺鼻。我先把它噴在半空,然後整個身子從香霧中穿行過去,然後渾身芬芳。不同的香水我噴在不同的地方,我的窗簾,我的床單,我的枕巾,還有我的坐墊無一幸免,弄得滿屋彌漫著各種各樣的香味。想象的到媽媽在收拾房間的時候心裏肯定會罵:臭小子,又趁我不在的時候糟蹋我的香水了。


我最喜歡一款名Glow by J.LO的香水,它獨特的?.部?.裝設計讓我賞心悅目愛不釋手,香水?.選用的是一種純白色的?.子,線條恰如女人的身體,磨砂玻璃?.身閃著柔柔的光,猶如裸露的皮膚的色,我甚至想用美輪美奐來形容,來表達。這款香水我偷偷的留下占己有。

我不喜歡女人,我卻喜歡女人的物什。

我說過,我的爸爸規劃了我的一生。按照規劃的發展方向,我應該成個西裝革履的達官貴人,縱橫官場揮斥方遒,這樣?.算是克紹箕裘子承父?.。我很懂事很乖張有條不紊地踩踏在爸爸鋪好的陽光大道上,盡管懂事掩蓋些許無奈,盡管乖張蘊藏極大不滿,盡管生命的旅程找不到任何一個真正屬于自己的足,盡管我心裏分明在怨恨著爸爸。所有的恨都是因愛而生,愛有多深便便多深,我倒樂得承認我是個有戀父情結的孩子,而且是個男孩子。


面對近乎完美的爸爸,我只有自慚形穢深深的自卑,我甚至想過我根本無法做到超越。我沒有覺得這有多的可恥,多的無能,就像蝴蝶飛不過滄海,沒有誰忍心責怪。從小到大,我耳朵裏灌滿周圍勢力人們的言語,我每做好一件事,別人誇贊我都要說這孩子越來越像他爸爸了!搞砸一件事,另一種聲音便紛至遝來,那孩子要是有他爸爸一半能耐就可以了。就是說我即便做的再好也只是一件複制?.,反之,做不好則是半成?.,或者幹脆是淘汰掉的殘次?.。它們就像尖銳的棱角鑽進我耳朵裏刺痛我稚嫩的心,諸如此類的言語越來越頻繁的聽到,我越發覺得我沒有樹立超越爸爸的理想的必要。我梳理不開埋藏多?.糾纏不清的心結。我不知道該去恨誰,或者,敵人太過強大,我佯裝不知。總之,最後我把一切歸咎于爸爸,著實開始恨他。

怨恨一旦走入生命,生活不可避免發生改變。

仇恨宛如生命力極強的病毒不遺余力地侵蝕著大腦。我在心裏默許:我一定要打敗你,唯一切實可行的就是我要讓你一直引以傲的兒子變成個廢物。徹頭徹尾的廢物。


我有過一次離家出走的經曆,我一直不肯講述並非有意掖藏,只是在我偉大的流浪的理想面前羞于齒。其實也不是完全的離家出走,只是某一天放學沒有回家而已,然後接連幾天都沒有回家,更沒有去上學。白天,我靜坐在車站的候車大廳,目不轉睛地看著形形色色的人們扛著大包小裹焦急的排隊,買票,檢票,然後上車,我特別羨慕手裏拿著車票的人,他們有自己的方向,清楚自己該去哪,該去做些什。看著他們與親友告別,擁抱,揮手,用衣角擦拭不舍的眼淚,我突然有特別想哭的沖動。原來我左邊跳動的地方還會有濕漉漉的感動。夜晚,我漫無目的遊地走在昏暗的路燈下,看著印在地上的影子被拉長,再被縮短,再被拉長......如此反複。午夜冷清的街道給我死人一般沈寂萬?.的意象,回到白天車站的喧囂,則又獲得重生,我這樣死去活來幾天後索然無味選擇了回家。

我輕易地回到了家。跟往常別無他樣,爸爸坐在客廳沙發上看報紙,媽媽在廚房忙碌著飯菜,他們竟然什都沒有問,仿佛什事情都沒有發生。吃飯的時候,我還是從他們的臉上看出了惶恐不安,我主動跟他們說我只是想躲過一次無關痛癢的學校考試。我不想他們?.續擔心我會不會再次出走。我認這不算說謊,離家出走本來就是一場突發奇想的意?.,沒有絲毫預謀可言,而且我確實躲過了那次考試。吃完飯,我安靜地回到房間學習。

我不是一個落井下石的人。

生活照舊。

那是我人生中最具亮點的一次經曆,盡管它和流浪相比微不足道,盡管它多少有那一點可供誇耀的資本,我從來不隨口提及也永遠不會忘記。就像我的mp3播放器載滿了風格齊雜的搖滾樂,但我永遠記得那裏存放的第一首歌曲是羅大佑的《追夢人》。



讓青春吹動了你的長發讓它牽引你的夢,

不知不覺這城市的曆史已記取了你的笑容,

紅紅心中藍藍的天是個生命的開始,

春雨不眠隔夜的你曾空獨眠的日子。


讓青春嬌豔的花朵展開了深藏的紅,

飛去飛來的滿天的飛絮是幻想你的笑臉,

秋來春去紅塵中誰在宿命裏安排,

冰雪不語寒夜的你那難隱藏的光彩。


看我看一眼吧莫讓紅守空枕,

青春無悔不死永遠的愛人。


讓流浪的足在荒漠裏寫下永久的回憶,

飄去飄來的筆是深藏的激情你的心語,

前塵後世輪回中誰在聲音裏徘徊,

癡情笑我凡俗的人始終難解的關懷。


......



高考一晃而過,我尚未來及作何感受,它已經悄無聲息的結束了。

公布成績那天,我得到了要比預想高出很多的糟糕分數,只有我知道問題出在了哪。爸爸在客廳唉聲歎氣地踱來踱去,顯然,這不是他滿意的成績,這個分數遠遠去不了他心目中的重點學校。我想告訴他,有分數就已經很不錯了,我最原始意願是想放棄高考的。爸爸強烈建議我留校複習,我驚詫他嘴裏能夠說出的建議這兩個字,仔細想想,我嚴重忽略了建議的強烈性,這就不足以奇怪了。我撕毀所有的課本和筆記表明了態度。爸爸眉頭緊蹙沈默不語,最後也沒有說什,再次歎氣的搖了搖頭,甩袖而去。看著爸爸無可奈何的背影,我心底不由升起酸溜溜的快感。

我竟然心滿意足地拿爸爸的妥協來消遣。


最終,我選擇了一所二流學校。

我的青春被呼來喝去二十載,而現在,終于輪到我做主了,但願我的青春還在,與我攜手共進,開對過往的耿耿于懷,開始一段前所未有的嶄新生活,每一刻都是嶄新的。明天開始,像鳶尾花一樣綻開,像鳶尾花一樣歌唱。自由奔放,遠離塵囂。明天的故事全部屬于我。

事實上,很多東西仍然無法了斷,我還要?.續恬不知恥地拿家裏的錢去生活,去做我風雨飄搖的追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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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發飄飄的?.代已經遠去,是誰剪掉我們背後的長發?剪刀,還是歲月?


這句某本雜志刊載的話深深感動了小晨子。每每寫關于青春題材的小說,小晨子總把它作題記。他說,這是了給冗長的文字一個濃墨重彩的感傷。小晨子說,我們還?.輕,高貴的青春尚且毫發未傷,我們玩得起輸得起,有大把大把的時間釋放自己。我特別羨慕小晨子逃避現實的樂觀意識,在他眼裏,青春是永駐的,是不會經受時間殘酷消磨的,雖然聽起來像信口胡謅。可是別忘了,在蒼老之前,青春永遠是完好無缺的樣子。話雖如此,即便真的沒有不老的傳說,我們也依然會毫無畏懼大手大腳地揮霍青春。總有一天,徘徊于夢幻般羈動的青蔥歲月終將隨著時光的流逝而消失殆盡,但願我們不會所剩無幾搖搖欲墜的青春哭窮。

青春記事本上寫滿了華麗繽紛的故事,故事裏夾雜著形狀各異的枯黃樹葉,葉子上拓印著溫馨熟悉的名字,名字鎖定了燦爛如昔的笑容,笑容裏我們始終相信不老的傳說。

和小晨子分手的時候,夏天剛好結束。誰都沒有來得及提出分手,亦沒有勾手挽留,一切浮皮潦草的畫上了休止符。我們心照不宣的分開,就像當初心照不宣的在一起。這是對我們之間玄妙關系最好的處理方法了。我憑空想象多?.以後我們重逢街頭的場景,殘缺的感情,殘缺的聲音,還記得那個夏天嗎?這是我唯一能想出的沒有新意的開場白,然後開始滔滔不絕。或者,我們什都沒有說,沈默地匆匆一瞥一笑而過,只在腦海裏偷偷地回顧那個兩情相悅的季節。

記憶中的那個夏天的色是無法描述的透明。

一真情,不能說那是假的,愛情永恒不能說只有那一那。這句話本身沒有什感情色彩,只是在坦白一個質樸無華的事實,我要說的是,一那足以,生命也僅僅一那而已。

也許,結局並不是值得欣慰的無疾而終。


當天空不再有日月星辰

當地上不再有人間煙火

到處是罹難的流離失所

到處是逃荒的行囊包裹

救世的聖經佛說

也不再有其信仰者

你還要對我說你愛我

呵呵......

這真是美麗的扯


可能因這首詩,我們?.決定從彼此的生活中脫離而出。抑或,真的什都不因,那只是一首詩罷了。

不久以後,哦啦也讀到了這首詩,我不禁害怕,哦啦是否也要離開我?


哦啦原本不叫哦啦,我效仿海子的樣子,給我喜歡的人或事物起一個溫暖的名字。之所以叫她哦啦,是因她從來不會拒絕我提出的這樣那樣的要求,哪怕只是隨口一提,甚至是平白無故的無理取鬧,她亦會毫不猶豫一口應承下來,並以萬物之主無所不能的姿態遊刃有余的完成。時間一久,鑄就了無法用語言拼湊的情感依賴和絕對信服,漸漸淡忘了其實她也和我一樣,我們還都是涉世未深的孩子。

十七歲的時候,一場交通事故帶走了那個跟我有血緣關系的惡棍。善人未必有善報,惡人一定有惡報,他終究沒得好死。這樣想,時常陰沈的老天,像一張怨婦的臉,他還是有一半公平的善,我姍姍來遲的僅有的一點公平掉下幾滴感激的眼淚。哦啦緊緊抱住我,吻幹挂在我臉上晶瑩的淚珠,溫情脈脈地說,從此以後只剩下咱們孤兒寡母了。那時的我,安之若素的蜷在哦啦陽光般溫暖的懷裏,幸福極了。

尋覓花朵的人將找到花朵,喜愛雜草的人將找到雜草。我問哦啦,說,你是因什找到了我?哦啦想了想,鄭重其事地回答,說,心碎,不可粘補的心碎。

哦啦的一言一行都深深地感動著我。哦啦說,不管你要我做什,我都會答應你。哦啦的承諾日月可鑒,而且沒有時限,卻是有除非的,除非我要她離開小?.。

我愛屋及烏地愛著哦啦除了小?.的一切,哦啦糾正說,小?.就是我的一切。我大驚失措,慌張地搖著哦啦的手問,那我呢?哦啦怔了怔,轉而回歸微笑,說,你就是我的一切啊。我恍然大悟,傻傻地自言自語,原來哦啦是有兩切的。

我恍惚記得又不確切這個小?.是何許人,那是我似曾相識的一個陌生名字,不知道什時候,他橫空出現並突兀地闖進我和哦啦密不透風的二人世界,讓我很不甘心地忍受和另一個人共同存在哦啦身邊。我承認是我的自私在作祟,無法保持以往的風度寬容對待與小?.分享哦啦的問題。小?.似乎把自己藏匿的很深,在哦啦身上察覺不出任何蛛絲馬能夠證明他的存在,我們就像一個平面上的兩條平行線,永遠不會有碰面的一天,這意味著,我永遠沒什機會當面請恨之入骨的小?.滾出我和哦啦原本平靜的生活。我對小?.可以說是一無所知,唯一能猜想到的就是他也是一個讓哦啦心碎的人。

我試圖把哦啦捆綁起來,目不轉睛地監視著她,這樣,她就不能去找小?.了。可每一次,小?.總是很輕松的在我眼皮底下帶走哦啦然後不留痕地逃脫掉,所說不留痕,是因我瞪大的眼睛確實連個人影都沒發現,我頓時自己的無能無力而痛心疾首,小?.就一直這樣神出鬼沒地羞辱我,嘲弄我。我恨小?.,我更恨的卻是自己。


我發短信給pei,說,我恨死小?.了。

pei很快回複過來,問,你怎了?

我不禁大哭起來,哭聲震耳欲聾,但pei不可能聽到。我說,他以他是誰啊,他憑什要和我搶哦啦,哦啦是我的,她只屬于我一個人。

pei說,你別這樣,好嗎?

我忿忿地說,他有什好的,哦啦什要和他在一起?他只能給哦啦帶來心碎。

pei說,哎,你帶給哦啦的不也是這些嗎?!

我看著手機屏幕,面紅耳赤的停止了哭聲。pei說的沒錯,我能給哦啦的也只有心碎,我想,也許我流下的更應該是心懷愧疚的眼淚。


仔細想想,我的生活並沒有發生改變。我傷心難過的時候,哦啦在我身邊,我饑腸轆轆的時候,哦啦在我身邊,我想念媽媽的時候,哦啦還在我身邊,哦啦給予我的愛絲毫沒有減少,正如她所說的那樣:其實,每時每刻我都不曾離開你。

這是一個秘密的約定,屬于你,屬于我。

對于未知的生活,我沒有過多奢求,我只希望攜帶哦啦厚重的愛滿世界的飄,任憑世俗的人們七嘴八舌說三道四,飄忽而過的雲層足以隔斷下面微薄的聲音,那些聲音無非是赤裸裸的嫉妒,他們撕心裂肺地嫉妒我,嫉妒我從塵世禁錮思想的牢籠裏破繭而出,嫉妒我可以隨心所欲地駕馭靈魂張揚放縱,嫉妒我連信仰都是天馬行空虛無縹緲的幻想。我就如此這般明目張膽的一直飄一直飄,僅此而已,僅此足以稱得上是一個完美的夢了。小?.則是這個夢唯一的缺憾。


和小晨子分手以後,相互少有訊息,只知道畢?.以後,他輾轉另一個城市蝸?.,銷聲匿。後來他告訴我,他結婚了,但不是一場幸福的婚姻,用他自己的話說,隨意在人群裏挑揀個母性動物便胡亂迅速的完婚。我認他這樣做正確無?.,倘若找個漂亮的甚至美似天仙的女人一起生活簡直就是暴殄天物,他不喜歡女人。只是聽到他說自己不幸福的時候,我的心隱隱作痛,慶幸沒有裝模作樣地送出虛假的祝福,他討厭欺騙。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我們在一起恣情得意的快樂時光,那段海市蜃樓般無法定位的感情,惟有冷卻了的煙灰來證明它的真實存在。

再後來,小晨子成了轟動全城的殺人犯,被害人是他身懷六甲的?.輕妻子,一屍兩命。據說死者的死相瞪大了眼睛,身上嵌滿了冰冷的玻璃碎片,血肉模糊,體無完膚,手段極其殘忍,慘絕人寰。場面異常恐怖,駭人聽聞。沒有辯護,沒有緩期,他被關押在一個偏僻的監獄裏沈默的等待執行日期的到來。

臨行之前,我通過很多關系費了很多周折?.能夠進去最後探望他。監獄比我想象的要小很多,而且破舊不堪,除了與之相襯的肅殺氣氛,倒像是一個廢棄了半個世紀的古宅。探囚室是一個更窄小的房間,沒有警戒隔離窗,沒有對講電話,只有面無表情的警察和擺在正中的一張空蕩蕩的方形木桌。小晨子就頹然的坐在桌子的另一端,精短的頭發顯得很糟亂,眼睛依然清澈見底,只是迷茫的眼神流露出盤數不盡的滄桑,心裏堅守的最後一點淡定終于招架不住洶湧而至的慌張,他就像個迷路的孩子,髒兮兮的站在原地,噙滿淚水,手足無措地左右張望,焦急的等待母親接他回家,給他泡酥軟舒服的熱水澡,給他做香氣噴噴的可口菜肴,給他世界上最甜美的媽媽的吻,然而,所剩余的生命期限已不足夠等待。

他終于有資格發表蓋棺定論的感慨:浮生如夢啊。那時的他,特顧城。

我撇給他一支煙,兀自點燃一支,看守的警察沒有過來制止,對于一個萬念俱灰的死刑犯,還能苛刻的要求他什呢?!我有些懊悔剛剛對警察同志的彬彬有禮。

煙霧縈繞中,我問他什要那樣做。他說,她模糊了我的視線。我笑了,他也隨之大笑,那是瘋癲慘白的笑,萬分酸楚的笑,無人理解,更無人理會,我們倆都是嗤之以鼻的瘋子,飛躍瘋人院的瘋子,無所顧忌。天公如要作美,此時此地應鳴響一段單薄柔軟的背景插曲,我們也好在生離死別之際最後重溫那首屢聽不厭的《november rain》,聲音依稀傳自伶仃佇立在荒郊野?.的一座象牙白色的教堂,裏面也許正一對幸福戀人舉行一場隆重的婚禮,也許空空如也,只有教堂?.面的披頭散發的吉他手傾情彈奏著晶瑩剔透的淒美樂章,和灑滿一地的悲涼,匍匐而過。曲終,我會學著小晨子回味無窮的神態和口吻說,聽到了嗎?這就是南腔北調的感傷啊!

笑聲戛然而止。小晨子語氣低沈地說,你還是意識不到那些詩,那些你反複讀給我聽的詩......是誰寫的嗎?我茫然地搖了搖頭。小晨子長長歎了口氣,從他的反應,我看出了失望,不,確切的說,應該是絕望。貌似還有比等待死亡更加絕望的事情。我不明白他想表達什,一直以來,他對于不堪回首的往事都緘口不語,堅持一個人隱忍一切,我並沒能讀懂他的全部,我讀懂的甚至可能只是他的皮毛。我所知道的,小晨子一直在調侃著自己的生命,他說,這個物欲橫流的世界裏,生命是最廉價的消費?.了。

我倆是以沈默告別的,沒有傷天感地的煽情場面,沒有聲淚俱下的訣別言語,一切自然而然的進行,像一場遊戲一場夢,好聚好散。既然要走,那就早些動身,我們這類人,換個環境,也許不會孤單。

小晨子以自己的方式塑造了一個悲情英雄人物,不負所望地換來了血淋淋的自由,理應得到卻采摘不下高高懸挂險峰的憤世嫉俗的錦旗,不經意間卷入了生活泯滅的狂潮,粉身碎骨,成一個時代的犧牲?.,揚長而去。

小晨子,如果你把整個生命都作賭注投入這場角逐當中,那,等到了另個世界請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吹響凱旋的號角吧。



看不慣麻木的人群

了增添信仰

了補給靈魂

上帝啊

隨手創造了詩人

他那感性

他那斯文

他那明辨

他那單純

看透了黑暗

受夠了沈淪

他不知所措

他?.心如焚

帶著風幹的淚痕

隨手關上生命之門

但願

這個醜陋的世界

不再有詩人生存



這首詩有個心碎的名字:關于詩人的死。


小晨子走的那天,我四肢無力的癱躺在床上,目光呆滯,不停哽咽地唱歌:你消失的那天晴朗無雨,空氣質量據說是一級,這個城市上有少有的潔淨,我以你只是出去呼吸呼吸......唱著唱著,不小心流淌出黏稠的液體,這樣唱一段哭一段,哭一段唱一段,最後的最後歌詞都變得模糊起來,悲傷卻愈加清晰的烙印于心。忽然想起小晨子的生日又快到了,不禁埋怨他什不給自己再過一次生日呢?

接連幾日,我都渾渾噩噩的,恍若靈魂出竅,遊走在軀體周圍久久不能複位。神志不清的像是在竭力地逃避什忘卻什,腦海中總是不識時務的閃現想要忘卻的畫面,最後,不記得了想要忘卻的,忘卻了所記得的,唯獨剩下被?.劫一空的大腦變本加厲地疼痛,緊繃欲裂。

我開始反複的墜入一個冗長而又蜿蜒的夢魘,夢境和我的內心一樣陰晦,我顫抖地站在一個四壁透風的沒有光的房間,掃視四周,可能在找能夠帶來光亮的開關,然後我就看見了另一個人,高高的,瘦瘦的,弱不經風,長長的頭發將臉擋的嚴嚴實實,我想我大概知道他是誰,或者,潛意識猜到他應該是誰。我試探輕呼他的名字,他微低著頭沒有應聲,我只能看見他的頭發淩亂飄擺。他像在哭泣,無聲的哭泣,又像是在懺悔,在祈求,我一遍一遍地重複那個名字,他仍舊無動于衷,我沮喪地斷了他能因此做出些反應的念頭,由始至終,他都未吭一聲,我們就紋絲不動的僵持地對立著。

漆暗裏,我凝視著一個人,思念著另一個人。


我告訴pei,我說,我昨晚看見小?.了,他一直都不肯說話。

pei說,你看見他的臉了嗎?

我驚奇,忙說,沒有。

pei說,別瞎想了,現在的你不可能看見小?.。語氣果斷。

我說,可是我確確實實看見他了,難不成,我見鬼了?

pei說,你是見鬼了!


我百般榮幸見到了所謂的大名鼎鼎的鬼。我想,如果只有死亡?.可以克服恐懼,?.可以止步悲傷,那,我是不是應該諂媚地央求猙獰恐怖的東西把我帶走。死人可以坦然的目空一切,死人永遠不會出錯。由此,死亡真可謂望眼欲穿可喜可賀,可悲的是,我仍然苟延殘喘著。


妖魔鬼怪,魑魅魍魎,請放馬過來吧。


我第一次看見哦啦布滿手臂的暗紅勒痕,表露無遺的事實告知我小?.究竟帶給了她什。哦啦一直對這些傷痕的來曆守口如?.,更不讓我伸手觸及,她舍不得我來分擔不小心呻吟而出的疼痛,盡管肉體的疼痛是分擔不了的,但我知道,哦啦的疼痛並沒在肉體上。那一個瞬間,我覺得自己是個懦弱無能的廢物,我保護不了鍾愛一生的女人,我不能把誰碎屍萬段焚灰燼以瀉憤怒。我除了對著空氣咬牙切齒,就是捶胸頓足,再就是留下酸澀的淚水?.刷無能力的屈辱,空悲切。我望著眼前這個溫柔慈悲卻得不到丁點善待的女人,羞愧的無地自容。我狠狠地晃動她嬌弱的肩膀懇求她離開小?.,她憐愛的看著我,緊咬下唇,堅定地搖頭。哦啦不說話,哦啦從不跟我說不。

生命果真是不可理喻的錯亂。小?.輕而易舉地捕獲了哦啦的心,使之魂牽夢繞不離不棄,心甘情願地充當那個惡貫滿盈的變態虐戀癖狂的施虐對象。哦啦總是不遺余力的小?.開脫說他不是這樣的,他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他只是太餓了。哦啦一邊說,一邊笨拙地掩飾覆蓋皮膚上的罪證,喃喃自語:他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神情黯然。我實在不忍心去摧毀哦啦內心深處僅存的一點樂觀,但願小?.只是餓了。

小?.吸允乳頭的時候,更像是在搔癢,哦啦咯咯的笑,笑得渾身發顫。小?.說,我把你綁在椅子上固定起來吧。哦啦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說,好。小?.變戲法般從身後抽出根繩子將哦啦捆住,然後?.續吸允。哦啦不爭氣的仍舊顫動,小?.就緊一緊繩子,再顫動,再緊緊......最後,繩帶深深勒入皮肉,哦啦終于不能動了,小?.也不再餓了。小?.沒有解開繩扣,他翻出?.頭已久的蠟筆半跪著興致勃勃地在哦啦身上亂描一氣,畫的都是簡約單調的條條框框,密密麻麻的沒有層次。哦啦不做聲響,耐心地觀看小?.光怪陸離的傑作,我猜想哦啦肯定又會辯解地說他只是想畫畫了。直到哦啦的皮膚上再也找不出空白下筆,小?.?.意猶未盡地站起身來。噩夢遠遠沒有結束,這僅僅是整個暴虐的開始。小?.逐漸進入魔鬼的狀態,尖利的指甲慘烈地摳入哦啦身體皮層,滲透出來的濃豔血液與斑斕的色彩混淆一起,頃刻凝固,小?.揮舞著暴戾擰成的皮鞭機械地抽打在條條框框上,發出清脆膽寒的聲響。

噩夢在暗無天日的小屋裏延續。無人能找到這個遮天蔽日的藏身匿所,小?.可以高枕無?.地蹂躪著哦啦。哦啦像是一個被囚禁在邪惡遍布的索多瑪的脆弱生靈,默默無語地承受肉體靈魂雙重折磨,單純的眼睛裏依然閃現永遠不變的憐愛,很難想象是什讓她如此倔強地執著那份深埋于心的信念。請原諒我的質疑,一切真的會如願以償的好起來嗎?沒有回答,只有緊湊的呼吸與空氣擦傷的聲音。

我問pei,說,小?.什要傷害哦啦,什不能善待哦啦,什?

pei不說話,只是笑。

我總以pei知道小?.很多事情,很多很多。


春暖花開時節,蔚藍的天空懸著星星點點的風箏,微風輕拂,飄忽不定。


小?.自幼喜愛風箏,將少?.不安分的心寄托其上高高放起,飄然無比愜意萬分,仿佛自己就是那個風箏,在藍天白雲間飛揚跋扈傲然穿梭,俯瞰世界渺如沙粒霸氣十足。風起,肆掠長空,風平,蟄伏大地,很有一股上天入地的成就感。然後意猶未盡回到現實中來,帶著心滿意足的微笑蹦跳著回家。

小?.的家庭是收留不住笑容的。小?.有個人人冷眼唾棄的賭鬼爸爸,在小?.的印象當中,那個賭鬼好像從未贏過錢,整日見慣不慣陰沈個臉,張嘴閉嘴清一色的污言穢語,匪夷所思的是輸了這多?.怎一點長進都沒有,仍舊是屢戰屢敗,倒是屢敗屢戰勇往直前的大無畏精神實在令人嘖嘖不已。小?.的爸爸也有過僥幸的時候,而且還是大贏一場,輸家是另一個輸了一輩子的更傳奇的人,小?.得叫他姥爺。由于小?.姥爺家已是家徒四壁一貧如?.,只好把尚未嫁人的小女兒推出來人身抵債,這就是什小?.堪稱混蛋的爸爸能娶上一個美麗賢惠的老婆。這也是小?.不幸中的萬幸,如若沒有媽媽的賢惠,恐怕連上學都是遙遠的奢望,小?.也就沒可能看到傍晚的校園裏放飛的風箏。

小?.所在的學校離家很近,每天放學都是自己回家。小?.的媽媽在?.面拼死拼活忙于生計,只有她一個女人掙錢養家糊口,因此她抽不出時間來接小?.,小?.也從不怨恨,他對媽媽只有心疼和感激,畢竟他還可以上學。

放學後,小?.並不馬上回家,他總要在校園逗留一會兒,或是在路上磨蹭掉盡量多的時間。小?.的爸爸嗜賭如命,可惜還沒到廢寢忘食的程度,到了飯時,家裏會准時出現他的身影,吃完立馬拍屁股迅速消失,其余的一概不管。小?.就是要等到他吃完飯?.回去,小?.寧可吃殘羹冷炙也不願多看那個男人一眼,小?.討厭那個男人。

小?.的爸爸輸光了所有的錢便會回家,然後嬉皮笑臉一次次地沖小?.媽媽要錢,沒羞沒騷的令人作嘔,小?.媽媽不給他,也不跟他多廢話,直截了當地讓他滾,他強烈克制自己沒有惱羞成怒,這樣是得不到他想要的。小?.的爸爸聰明地把矛盾轉移在小?.身上,放開了嗓子辱罵小?.,一直罵一直罵,罵到高潮,小?.的爸爸開始對小?.拳打腳踢,小?.媽媽聞聲疾奔過來把小?.緊緊裹在懷裏,圈著身子隔擋雨點般沒輕沒重的拳腳,小?.爸爸罵道,老子打兒子,你他媽管得著嗎!伸手試圖粗暴地拽開女人,但他實在小瞧了母愛的力量,生拉硬拽無法分開的堅實。小?.媽媽忍無可忍,把錢狠狠地扔出門?.,嘶聲大喊,滾,滾,最好死在?.面!小?.爸爸臉上又露出猥褻的笑容,他沒有理會罵聲轉身走了出去,他得到了他想要的,這就足夠了。

小?.喜歡風箏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它可以逍遙自得地飄在那個混蛋觸及不到的高度,那樣,生活將是永恒的風平浪靜。

小?.曾在回家的路上發現一只被人丟棄的殘破的風箏斷翅,僅是一只翅膀就很讓小?.喜出望?.了,他想,它也曾風光過吧,它應該受到尊重。小?.沒有動手揀起,他怕其他的孩子看見過來搶走,他假模假樣的把它當成一個垃圾,用腳踢踏著回家,一路順風。小?.走進院門,聽見屋內碗筷碰撞的聲響,他知道這是賭鬼正在吃飯,他不敢想象賭鬼看見自己帶回來的破爛又會搞出什動靜,這個家太需要平靜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小?.想不出合適的地方來藏那只翅膀,焦急的環顧四周,偶然頭看見了房頂,小?.再沒多時間多想,男人的腳步聲已經漸近,小?.使盡全力把風箏斷翅向房頂,然後調整好心跳,若無其事的進屋。小?.爸爸沒有察覺異樣。

東西有驚無險的保留了下來,但小?.沒有周全考慮到身材瘦小的自己是夠不著房頂的,他只能背靠在院牆可憐巴巴的仰望心愛的寶貝躺著的地方。小?.想,將來,我也會有一只風箏吧,一只完好的風箏。

小?.一輩子都忘不了美夢成真那一刻的喜悅,事隔不多日子,他真的得到了一只漂亮的大蝴蝶風箏,豔麗的翅膀呼扇在陽光下一定很乍眼。帶給他意?.驚喜的是媽媽,他不知道自己接連幾天的怪誕舉動全被媽媽盡收眼底,盡管家裏解決溫飽都很困難,小?.媽媽還是從微薄的開支中抽出一些給小?.買了件禮物,她心裏清楚孩子開心的時候太少了,她希望可以給孩子多儲存些快樂的回憶。小?.欣喜若狂,他熱情洋溢地親親媽媽,然後頂著大得能蓋住自己的風箏屋裏屋?.來回不停地跑,小?.有些得意忘形,他只顧著憧憬夢想,忘記了這個家還存活另一個人,更悲哀的是這個人很快出現,冷眼瞧見小?.歡天喜地的身影,歪著嘴臉問東西哪來的,小?.不願搭理,他認媽媽買給他的沒必要告訴那個男人,男人是個不講理的動物,他眼裏揉不進和美的氣氛,野蠻地奪過風箏摔在地上,拔起罪惡的大腳沈沈地砸在風箏和小?.上前撲救的手上,邊踹邊罵,敗家娘們,家裏哪有?.錢買這些破玩意兒,日子不用過了!等小?.媽媽奔出來一切都晚了。小?.媽媽抱起趴倒在地的小?.,沖著男人喊,總比給你出去賭好,你怎不死?.面,你回來幹嘛!男人撇撇嘴轉身走了。

風箏的主骨被踩得粉碎,徹底毀壞了。想想它還沒來得及飛上天壽命就已終結,小?.一陣難過,他首先想到的是說點什安慰媽媽,喉嚨像是被堵住哽咽著講不出話來,小?.克制自己不要表現的太過傷心,他怕媽媽看到,媽媽?.是最無辜的。喜劇開頭,悲劇結尾,短暫不到半天的快樂破碎那一刻同樣一輩子都無法釋懷。

時間凝固,最初的夢想終究散在風中慢慢發酵。

多?.以後,是誰坐在街角懷抱風箏的殘骸販賣哀傷。

小?.深知媽媽的不易,很多東西並不能強求。小?.喜愛風箏,但他更愛媽媽,他了解這多?.媽媽的含辛茹苦節衣縮食,未曾買過像樣的衣物,卻沒有忘記給自己買件心愛的禮物。小?.媽媽不是一無所求,她也有愛美之心,只是家庭的苦難壓制了欲望。一次跟著媽媽去市場買菜,小?.親見媽媽踟躕在賣衣服的攤位撫摩一件廉價的連腿絲襪,久久沒有離去,小?.想媽媽一定很喜歡。回到家中,小?.迫不及待地說,媽媽,你看。小?.媽媽看見了孩子攤開的手掌放著那件舍不得買的絲襪,她意識到事情的嚴重,她蹲下身來攥起小?.的手,說,告訴媽媽,是不是偷回來的?小?.還能回答什,他什都可以做,但不會對媽媽撒謊。小?.媽媽緊張地說,好孩子,我們即使再窮也不能丟失高尚的?.格,答應媽媽,以後不要偷東西。小?.頭一次看見媽媽嚴肅的樣子,害怕的點了點頭。

小?.最聽媽媽的話,答應媽媽就一定做到。小?.再沒偷過東西,也就是說,老師放在講桌的紅鋼筆水不是他偷的,同學的小人書不是他偷的,同桌的蠟筆也不是他偷的,前兩者的丟失誰都沒權利懷疑小?.,關于最後一者小?.有口難辯,蠟筆是美術老師要求全員具備,小?.不忍心增加媽媽的負擔,所以沒有告訴媽媽去買。全班同學都陸續買了,唯獨小?.沒有,丟蠟筆的偏偏還是小?.的同桌,事情太巧合太明顯了,無須懷疑,仿佛證據已確鑿,整個班級的同學包括老師都認定小偷就是小?.。老師請來小?.的媽媽做了一次談話,談話的時間很長,小?.透過窗戶看見媽媽站在?.面聽著老師自以是的一面之詞,畢恭畢敬的頻繁點頭哈腰,心裏很不是滋味。回家的路上,小?.扯著媽媽的衣角,怯怯地說,媽媽,我真的沒有偷他們的東西......你要相信我!媽媽略顯蒼老的臉上強擠出一絲微笑,說,媽媽當然相信你,小?.最乖了。

小?.媽媽還是賠還了老師懷疑小?.偷的所有物?.。

媽媽的屈服給天空蒙上一層灰灰的色。小?.?.續在這片不再潔淨的天空下讀書識字,背後彙聚了滾燙的眼神和指指戳戳,尤其是同桌拿著蠟筆耀武揚威的樣子,如同吵鬧的蒼蠅在身邊飛來繞去,恨不能將其一掌拍死,全部拍死。

生活永不停歇的搗亂,終于玩出大火,制造了生命所不能承受之恐慌。那一天,小?.像往常一樣回到了家,剛進院門,就聽見翻天覆地的沖突吵鬧聲,還有一個男人的低聲喘叫,你男人輸給我很多錢,他讓我來的,你只要陪我睡一下,欠的錢就一筆勾銷,你他媽明不明白?小?.不知道發生了什事,疾奔進屋,眼前呈現殘酷不安的一幕,他看見一個陌生男人張牙舞爪地撕扯在拼命掙紮的媽媽身上,怒血充盈了小?.的大腦,一股蓄勢已久的力量流入身體,他奮力撞向那個男人,嘴裏大吼,不准你欺負我媽媽,不准你欺負我媽媽。像動物一樣生猛。那人看見小?.,表情驟然驚愕,未等後續動作發生,懨懨地小聲咒罵,媽的,怎還有個孩子,真他媽晦氣。罵著逃離現場。

小?.只是個孩子,他想不出此時此刻該如何安慰那個衣衫不整掩面痛哭的女人,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無聲無息,屋子裏的空氣都逐漸虛脫起來。一切都達到了極點,病入膏肓,無力回天。小?.媽媽突然瘋了似的跑了出去,小?.緩過神來,想去追媽媽,卻被聞信趕到家的爸爸拎起來狠狠地撇了回去,並鎖上門,任憑小?.哭喊捶打。

小?.的媽媽真的瘋了,瘋了的媽媽住在姨媽家,再也沒有回來。

小?.的媽媽和那個混蛋離婚了。小?.判給了那個混蛋。在法官看來,寧可讓孩子和一個不可救藥的賭鬼一起生活,也不會判給一個神志不清的瘋子。法律?.乎人情。小?.心裏明白,男人並不是真的想要自己,他爭取小?.,不過是想爭取房子的所有權。

沒有媽媽的日子,小?.常常餓著肚子上學。放學後成小?.每天最快樂的時光。鈴聲一響,小?.飛速地收拾書包撒歡地往家跑,因媽媽正等在路上,她心裏放不下小?.,每天都不忘給小?.帶來一個老式面包,她擔心小?.餓壞了。小?.坐在媽媽懷裏,嘴裏邊咀嚼酸甜的面包,邊含糊不清地給媽媽講學校的故事:昨天晚上,我幫XX寫算術作?.,他答應把小人書借給我看一整天;今天的美術課上,老師表揚了我的畫,還送給我一盒12種色的彩筆;上午做操的時候,我不小心弄丟一張漂亮的糖紙,不過沒關系,我還有很多很多......故事裏的小?.和現實中的判若兩人,他把別人的歡聲笑語零散拆開再重新組裝,然後恰到好處地放在自己身上。不得不承認,小?.很有角色客串的表演天賦。路上行人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小?.視若無睹,自顧自地編造快樂的謊言。小?.很有成就感,他看見挂在媽媽臉上慈愛的傻笑,晚霞般絢麗飛揚。

夜色漸深,小?.裝作吃得很飽,他把剩下的半個面包塞進書包准備再餓的時候吃,然後跟媽媽依依不舍地揮手再見。

一個幼新的夢想在小?.心裏生根發芽:從今往後,我一定好好學習,總有一天領媽媽走出這片陰霾,帶她去看最好的醫生,健健康康地享受天倫之樂。小?.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求學的艱難道路上。鋼筆水是我偷的,小人書是我偷的,蠟筆是我偷的......我心甘情願接受一切莫須有的罪責。小?.只求老師和同學不要過于難他,他想?.續在學校好好讀書,安穩讀書,哪怕只是在白眼中形單影只的成長。小?.太過天真,太過輕率,有些事情不是彎曲了膝蓋所能祈求得來,這裏沒有憐憫,這裏沒有同情,這裏只有人與人之間本能的冷漠與排斥。

生活像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它一次次把小?.從希望中拽托,循序漸進地逼入死角,一團糟糕。

小?.有段日子退學了。用腳趾頭都能想到是誰慫恿那個混蛋作此決定,沒有媽媽,再無他人挺身而出給小?.做主。小?.整日整日的窩在家裏,懷抱破舊的書包蜷縮一角,呆滯地望著屋?.陰沈的天空,昏暗的光線悶的呼吸都不順暢,腦海裏不斷出現媽媽的樣子,媽媽的微笑,媽媽的面包。小?.覺得對不起媽媽,他擺脫不掉命運的刁難,重拾的希望再次灰飛煙滅的酸楚泛到嗓子眼,難以下咽。小?.索性什都不去想,什都不去思考,沒心沒肺興許會好過一點。小?.以會好過一點。

小?.得到驚天噩耗的時候,猝不及防。人們爭先恐後的告訴小?.,他們幸災樂禍的告訴小?.,他們一針見血的告訴小?.,你媽媽死了。小?.不相信。小?.安慰自己那只是無聊的人們?.心叵測捏造的彌天大謊,他用手使勁捂住耳朵,試圖掩蓋那些別有用心的聲音,但字字還是清晰地穿透指縫撞擊小?.的耳膜。他們說,在小?.退學的那天,瘋了的媽媽一如既往地等在熟悉的地點,左顧右盼也不見孩子的身影,她漸漸按捺不住焦慮,大概擔心小?.在路上出事,她爬上姨媽家高高的房頂,身體尚未定穩,就心急如焚地眺望那條小?.回家的必經之路,不慎腳下打滑猛然跌下,腦袋重重砸在堅硬的水泥牆沿上,頭破血流,不省人事,沒等拉到醫院心髒就早早停止了跳動。

小?.仍舊不相信,他不相信生活竟會殘忍到趕盡殺絕的地步。小?.越是不信,心裏越不踏實,耳邊回響著大人們的紛紛擾擾聲音:你媽媽死了,你媽媽死了......小?.最終決定偷偷跑出去找媽媽。小?.一口氣跑到姨媽家,氣喘?.?.地拍打緊緊關閉的鐵門,心存僥幸希望能夠看到安然無?.的媽媽。小?.焦急地喊,媽媽,我是小?.,快開門啊,媽媽。始終沒有得到期待中的回應,屋裏傳出一個女人悲憤的罵聲,快滾,這裏沒有你媽媽,回去找你那個喪盡天良的爹吧,你媽媽不在這兒了。小?.開始害怕,他害怕自己害怕的事情是真的,敲打聲與哭喊聲愈加急促強烈,這樣過了很久很久,門?.打開,迎面站立著小?.的姨媽,她把一個面包放在小?.手裏,帶著哭腔說,這是你媽媽要給你的,回去吧,你再也看不見你媽媽了。盡管天已經漆黑,小?.還是看見有晶亮的東西在姨媽臉上滑落。眼淚是最真實的語言。小?.終于在淚水中死了心,媽媽真的死了,她的的確確給上帝唱贊美詩去了,我永遠看不見媽媽了。

小?.垂下頭慢慢挪開腳步,他沒有回家,沿著一條沒有路燈的小道?.續走,一直走,一直走到個十字路口,小?.停下來,他惘然地東張西望,怎也分辨不出哪個是媽媽走失的方向。小?.心灰意冷的坐在地上,手裏緊緊攥著媽媽遺留的面包,泣不成聲。小?.肚子很餓很餓,卻沒有吃面包,他心裏沈澱了比饑餓更加恐懼的事情。生離死別。

老天似乎故意營造悲傷的氣氛,滿世界響徹斷裂的聲音,接著便下起了雨,瞬間瓢潑,無數雨滴冷冷打在小?.身上,頃刻間全身浸透,小?.絕望的臉上分不清哪是雨水,哪是淚水。再也感受不到,掌心的溫暖,再也烘幹不透,內心的潮濕。這裏,黑暗,空洞,電閃雷鳴,雨淚交橫,一個孤獨孱弱的身影消失在無頭無盡的雨夜。

那一夜,沒齒難忘。


晚安,兒時流浪過的風箏。

晚安,輕吟淺唱的幽暗歲月。

晚安,月殘花謝留下的?.愁。

晚安,前世今生遇見我的心傷。

晚安,媽媽!


離奇的夢境依然時有發生,同樣的屋子,同樣的黑暗,同樣的距離,默默無語,像一場沒有狼煙的冷戰。我想看清那個人的臉卻始終不能如願,醒來後,我開始煩躁不安,懊惱什找不到燈的開關,光亮也許可以免除夢與現實之間輪轉而來的尷尬和空白。我認定那個人就是小?.,無憑無據的認定。往後的日子,我試著打燈睡覺,我想我已脆弱的承受不起黑暗的灼痛了,結果,諸如此類匪夷所思的夢再也沒出現過。

哦啦的傷痕與日俱增,不寒而栗,我千方百計想通過它們讀懂小?.,他究竟有怎樣的經曆,怎樣的心理,怎樣的感官。

我跟pei說,哦啦什要把愛施舍給喪心病狂的惡魔,她沒有聽過農夫與蛇的故事嗎?

pei說,小?.不是惡魔,小?.只是個沒有爹媽的孤兒。

我說,我也是個沒有爹媽的孤兒,我就不會傷害哦啦。


pei不說話,只是笑。笑的我瑟瑟發抖。

我開始隨手找一些尖刃的利器,深深刺進手臂和腿上,腥紅的液體汩汩流出,面無表情。我頻繁地切割自己的身體,像小?.一樣,像哦啦一樣,可惜的是,除了獲悉那很痛,別無心得。哦啦撲過來死死按住我的手,按住我的傷口,哦啦痛哭,你不要這樣作踐自己,求求你,不要再這樣了,是我不好,都是我的不好。我沒有答應也沒有不答應。直到現在,我都沒有理由說服自己原諒當時的沈默。執迷不悟,不可原諒。

哦啦說,你給我唱首歌吧。

我說,好,唱什?

哦啦莞爾,你不是只會唱那一首嗎!

......



如果眼前沒有矗立的白石墓碑,我仍在堅信那個秘密的約定。

墳墓粉碎了所有的諾言。哦啦此刻正絕望的躺在裏面,很長很長的時間,她都要默守在這裏。我從未想過失去哦啦世界會淪落成什樣子,偏偏她真的離開了,偏偏它真的淪落了。生與死的距離那遙遠,界限卻又那明了,一個鋒利的刀片便可輕易換得一攤灰燼。

唏噓。冷笑。

生活讓所有人棄我,最後只剩下我孤身一人與生活苦苦周旋,只是,我早已不習慣了一個人的堅強。生命本來就是一場特殊的戰爭,活著的永遠都是輸家,我輸的一敗塗地,我的淚和我的悲傷都是如此徒然,愛被土掩,土掩一個?.輕的面容和軀體。

冰冷的墓碑前,我訴說另一個靜靜的祈禱。

我們可不可以假裝明天還會見面,只是假裝。


你的抽屜慌亂如昔,

你的頭發還纏繞在梳子裏,

你的推門聲隨時會響起,

我等了又等還是一片空寂。


我瘋狂地跑在一望無垠的草甸,瘋狂地跑進陰郁深邃的森林,我告訴自己不要停下來,不能停下來,我不甘心坐以待斃,我要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空間,逃離這個轟然倒塌的世界,席面而來的風會將噩夢吹醒。我不停的跑,努力的跑,風馳電掣。速度賦予我一種嶄新的力量,驅使我的大腦記憶中樞飛速轉動,猛然間我想明白了很多,小晨子的詩,pei的笑意,哦啦的絕望,還有某人的臉,全部一清二楚。我掙紮在撕心裂肺的痛苦邊緣,奪眶的淚水瞬間封住了雙眼,我瞎子一般四處逃竄,歇斯底裏的咒罵,什要忘記?什又要想起?什選擇我承載罪惡?悲傷被無節制放大,撐的我整個身體幾欲爆破,痛不欲生的滾在地上嚎啕大哭。

筋疲力竭的我癱倒在柔軟的綠地,陽光羈絆在繁茂枝葉中踉蹌而下,斑駁的光點羞怯的時隱時現。我沒有勇氣站立起身,我怕看見自己的影子,哦啦的話銘記不渝,我是沒有影子的孩子,我們都是沒有影子的孩子。透過厚厚的地層,貼耳聆聽,冥冥中有歌聲傳來,婉轉而抒情,那分明是哦啦在輕聲吟唱:


If I should stay.

I would only be in Ur way.

So I'll go.

But I know.

I'll think of you every step of the way.

......

Bitter sweet memories.

That is all I'm taking with me.

So goodbye,please don't cry.

We both know I'm not what you need.

And I will always love you !


I will always love you !

......

這樣躺著,聽著,想著,似乎回憶什,又好像在等待什。

熟悉的腳步踩踏碎葉由遠而至。

pei的聲音錚錚入耳:

小?.,帶上哦啦的故事,我們戀愛吧!收藏分享 SOGO論壇 - 大眾論壇 - 視訊交友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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